说明:本文华算科技介绍了奥斯瓦尔德熟化物理定义、理论原理、动力学模型、实际应用及前沿调控策略。解析了奥斯瓦尔德熟化现象在纳米材料制备、催化剂设计等领域的关键作用,并探讨了如何从被动抑制转向主动利用这一机制实现材料功能定制。
1896年,德国科学家威廉·奥斯特瓦尔德(W.Ostwald)发现界面处氧化汞颗粒的溶解度是颗粒半径的函数,并指出在热驱动下,不均匀颗粒体系中会出现颗粒尺寸的重新分布,这种特殊的界面热动力学过程被后人称为Ostwald现象。
大量研究表明,在具有明显扩散的任意两相混合物中均存在Ostwald现象。根据纳米材料经典的成核理论,纳米晶的制备过程主要分为成核和生长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反应物在过饱和条件下结晶形成晶核;第二阶段是以晶核为生长中心的生长合成过程。
图1. 核化和晶体生长随时间的阶段示意图。DOI:10.1146/annurev.matsci.30.1.545
奥斯瓦尔德熟化(Ostwald Ripening,OR)是一种在分散体系中发生的动力学过程,溶液中较小的晶体或溶胶颗粒以离子或分子的形式逐渐溶解到周围介质中,然后再沉积到较大的晶体或溶胶颗粒上的过程。
奥氏熟化过程的实质是晶核再次进行生长的过程。这是发生在液体溶胶或固溶体的一种现象,描述的是不均匀的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改变。在制备纳米材料的过程中,随着平均粒径的增大,OR往往会导致晶粒分布变宽,其核心驱动力是系统通过减少界面面积来降低整体自由能。
图2. 奥斯瓦尔德熟化过程示意图。
吉布斯-汤姆森方程
OR基本关系是吉布斯–汤姆森方程,该方程将化学势与界面曲率联系起来颗粒表面曲率差异导致化学势差异:小颗粒曲率大、溶解度更高,而大颗粒曲率小、溶解度较低。
根据吉布斯-汤姆森方程(Gibbs-Thomson equation),半径α的颗粒溶解度S(α)可表示为:。其中S(∞)为平面溶解度,γ为界面张力,Vm为分子体积,R为气体常数,T为温度。可以看出溶质浓度S与颗粒半径α成反比。
该方程揭示了小颗粒周围溶质浓度更高的根本原因,形成由小颗粒指向大颗粒的化学势梯度:Δμ=(2γVm)/α。对于小颗粒,其周围溶质浓度高,溶质将会从小颗粒周围向大颗粒扩散,则小颗粒周围溶质浓度降低,大颗粒周围溶质浓度升高,破坏了局部平衡,所以小颗粒会继续溶解,大颗粒长大。
因此,在奥氏熟化过程中,小于临界尺寸的粒子发生分解,它们的质量会逐渐转移到那些大于临界尺寸的粒子上。
图3. 颗粒长大速率与颗粒半径的函数关系图像。DOI: 10.12677/MP.2022.122003
1961年,苏联物理学家Lifshitz与Slyozov(从物理视角)和德国学者Wagner(从化学视角)分别独立提出描述奥斯瓦尔德熟化的动力学模型,史称LSW理论。该理论首次为颗粒粗化过程建立了定量预测框架,其核心在于揭示了三个关键规律:
立方律时间依赖性
颗粒平均半径〈R〉满足:〈R〉3=〈R0〉3+αt,α为粗化速率常数,其表达式为:α=(8γDC∞Vm)/(9RT)。其中,γ:颗粒–基体界面能(J/m²);D:溶质在基体中的扩散系数(m²/s);C∞:大颗粒平衡溶解度(mol/m³);Vm:溶质摩尔体积(m³/mol)。
该定律表明:当t→∞时,〈R〉3与t成正比,即颗粒尺寸随时间的立方根增长。

图4. 在双对数和线性图中作为t的函数的〈R〉3。DOI: 10.1063/5.0128696
自相似尺寸分布
LSW理论预测,无论初始分布如何,体系最终会收敛于普适性尺寸分布函数:f(ρ)=(81e)ρ²/(3+ρ)⁷/³(3/2-ρ)¹¹/³×exp[-1/(1-2ρ/3)]。其中ρ=R/〈R〉为归一化半径。该函数在ρ=1处出现峰值,且存在临界半径ρc=1.5(图1A)。当ρ>1.5时,f(ρ)=0,即体系不存在超过平均半径1.5倍的颗粒。
扩散控制机制主导
LSW假设物质迁移速率完全由体扩散控制,忽略界面反应动力学。这意味着溶质原子在基体中的扩散是速率控制步骤,颗粒生长速率与扩散通量成正比。
LSW的局限性:
① 仅适用于无限稀释体系(体积分数φ),实际材料中颗粒浓度较高(φ常达5-20%)导致扩散场重叠,使实测粗化速率比理论预测快2-10倍。
② 尺寸分布预测偏差:理论预言单峰对称分布(峰值ρ=1.0,最大ρ=1.5),但实际呈右偏长尾分布(峰值左移至ρ≈0.8,且存在ρ>2.0的颗粒)。
③ 机制单一性缺陷:假设物质迁移仅由体扩散控制(n=3),而实际存在界面反应控制(n=4,如冰晶生长)和位错扩散(n=5,如矿物粗化)等其他机制。
这些局限使其在工业催化剂烧结、合金析出相演化等实际体系中需通过修正模型(如Brailsford-Wynblatt高浓度修正)才能准确描述。
具有均匀颗粒形貌和完美结晶度的纳米晶体( NCs )是实际应用中的追求。然而,足够的时间生长在保证结晶质量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会导致OR的发生和晶粒尺寸的不均匀。迄今为止,在OR发生之前停止合成反应已成为一种常见的策略,以避免材料性能衰减。然而,反应时间的不足通常会导致制备失控和NCs质量差。
抑制策略:界面工程与载体设计
为抑制熟化导致的性能衰退,研究者通过调控界面化学与载体结构阻断物质扩散路径。浙江大学肖丰收团队利用脱铝Beta沸石(Beta-deAl)表面的硅羟基窝(Si-OH nests)锚定迁移的铜物种。
在甲醇气氛中,铜原子形成(CHO)Cu1中间体,被硅羟基窝捕获并重构为小尺寸纳米颗粒(~2.4 nm),实现熟化逆转(图5)。该催化剂在草酸二甲酯加氢反应中连续运行188小时,活性提升45%且无衰减。

图5 脱铝Beta分子筛载体上的Cu NPs的反向熟化现象DOI:10.1126/science.adj1962
天津大学李新刚团队在TiO2负载Ru催化剂表面构筑疏水碳层,通过阻断水分子介导的金属迁移,同时抑制颗粒迁移聚集(PMC)与奥斯瓦尔德熟化(OR)。催化剂时空收率提升至传统体系的3倍,且C5+烃选择性达85.3%。

图6. 通过在TiO2上引入疏水碳层来阻碍OR路径DOI:10.1021/acscatal.4c02979
逆向应用:从被动抑制到主动调控
OR作为材料科学中的一种经典自发现象,构成了无模板法制备中空结构材料的核心物理机制。其核心作用在于驱动体系通过自发且持续进行的溶解–再沉积过程,实现物质在空间上的定向迁移与重组。

图7 通过奥斯瓦尔德熟化合成球形金属氧化物(SMO)DOI:10.1016/j.ccr.2024.215813
通过精心设计反应条件(如温度、时间、前驱体浓度、表面配体/添加剂、溶剂环境等)和精确调控热力学与动力学平衡,研究者能够有目的地引导溶解-再沉积过程的方向和速率,以此实现产物的高尺寸均一性。
利用熟化过程固有的热力学驱动力(吉布斯-汤姆逊效应),即小颗粒溶解、大颗粒生长的趋势,可以自发地或通过限域作用筛选获得单分散或尺寸分布极窄的纳米晶或微米结构,显著提升材料的批次重复性和性能一致性。
此外,还可实现复杂形貌与多级结构的功能性定制:通过控制物质传输路径、优先沉积界面(如特定晶面)以及与其他合成机制(如柯肯达尔效应、定向附着)的协同作用,熟化机制能够精准构建具有特定几何形状(如立方体、八面体、棒状、片状、多足状)、中空/多孔结构以及核壳或异质结等复杂构型。
图8. 双峰尺寸的Pd胶体体系中Ostwald成熟过程的示意图。DOI: 10.1039/c5sc01787d
奥斯瓦尔德熟化(OR)是吉布斯-汤姆森效应驱动的动力学过程:小颗粒溶解,溶质再沉积于大颗粒,以降低系统自由能。传统上OR被视为导致材料(如催化剂)性能衰退的问题,需通过界面工程或载体设计来抑制。然而,其溶解-再沉积机制可以被主动利用,成为无模板法制备中空多级结构及精准调控纳米材料尺寸与形貌的关键工具。